周末出門看《毒液》，臨近片尾，主角埃迪·布洛克路遇了斯坦·李老爺子。老爺子牽了條狗正在遛彎，他告訴埃迪不要放棄女票，也別放棄自己，完全一副過來人的模樣。這時候影院里響起了一陣壓抑不住的笑聲，而我扭過頭跟邊上的姑娘說，斯坦·李一大把年紀了，真不知道還能在漫威里客串幾次。但我萬萬沒想到，這話說完還沒超過兩天，就看到了老爺子去世的訃告。

除了他“漫威之父”的身份和在近乎每一部漫威電影里都有露臉外，大多數人對于斯坦·李的生平恐怕不會很了解——那畢竟是陳年舊事了。不過縱觀他這輩子，你會發現不少趣事。就拿訃告來說，老爺子在入職漫威公司之前，給國家結核病中心寫過通訊稿，也給當地的美聯社寫訃告。他在個人傳記里說，那是他最喜歡的工作。一篇篇訃告，是一條條不同的人生軌跡，那些逝者的悲歡離合、生老病死成了他后來創造出眾多英雄的源泉。不知道老爺子當時有沒想過，自己也有被寫進訃告的那天，不過既然那么早就見慣了生死，應該會比別人看得更開。

說來你可能不信，但斯坦·李開始替人寫訃告的時候年僅16歲。那年他剛剛畢業，進了他舅舅古德曼剛剛開張的及時漫畫（Timely Comics），負責幫漫畫師的墨水池注滿墨水。不過他的天資很快顯現了出來，2年后，也就是41年，他在《美國隊長》第三卷上發表了自己的短篇“美國隊長挫敗叛徒的復仇”。

同年末，由于內部糾紛導致人員大幅流失，20歲不到的李半是被迫地成了及時漫畫公司的臨時主編和藝術總監。就是這個及時漫畫，50年代改叫阿特拉斯漫畫，1961年又一次改名，成了大家耳熟能詳的漫威。而斯坦·李呢，就一直在主編的位置上坐了下去。

我們今天看美國超級英雄漫畫最大的兩個派系DC與漫威，會發現它們對超級英雄的描寫，有各自的強烈特色。做一個歸納的話，DC的英雄往往更具有神性，典型的例子如超人，他恪守著“不殺人”的原則，連惡人都不愿誅殺。許多人對此表示難以理解，甚至斥之為“偽善”，但從創作理念上來說，超人原本就是“正義”甚至“耶穌基督”這些概念投射在漫畫里的結果，與“殺人”的概念天然不兼容。當然DC漫畫里超人也不是沒殺過人，只是一旦殺人，都會帶來非常重大的影響，甚至很可能化身成彌賽亞的反面——統治人類的暴君。

反過來說漫威的諸多英雄角色，就往往一股子人間煙火味，行事邏輯也更加的接近常人。鋼鐵俠、X戰警、蜘蛛俠，哪怕設定上的天生神祇雷神索爾，一旦剝去了超能力，就是一個個尋常的百姓。不過，正是因為這些超級英雄們也要擔心漂亮女友出軌，或者忘了付房租被趕出住宅，他們和讀者的距離一下子拉得很近。換句話說，DC的典型英雄是“下凡的神明”，而漫威的典型英雄是“獲得神力的凡人”大抵是不會錯的。

漫威的英雄們之所以如此親民，歸根結底，還是因為斯坦·李。他小時候住在紐約，家境貧窮，常常搬家。包括上面說的給人寫訃告，也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補貼家用。少年時代吃不飽穿不暖的經歷，讓李對于人間疾苦有了深刻的認識，而它們后來也就順理成章地投射到了筆下的角色身上。

曾經有人問過斯坦·李，他最喜歡自己創造的哪個英雄，他回答說雖然那些英雄都是他的孩子，但非要選一個最愛，那無疑是蜘蛛俠。設定里，蜘蛛俠彼得·帕克是個居住在紐約的男孩，在學校里常常受到欺負，還得幫人送外賣賺外快。但哪怕獲得了超能力，他也沒有洗去身上的這些屬性，還是那個鄰家男孩，那個“鄰家的超級英雄”。

其實，除了沒被輻射蜘蛛咬上一口變得能飛檐走壁意外，彼得·帕克和斯坦·李，完全沒有區別。所以那個話癆小蜘蛛，完全就是老爺子心目中的自己。說來也有趣，斯坦·李在去世前留下的“已上映”的最后客串作品，一個是電影《毒液》，一個是游戲《蜘蛛俠》。而“毒液”其實是從蜘蛛俠漫畫里衍生出來的，還有個俗名就叫“毒蜘蛛”。這兩個作品都和《蜘蛛俠》關系這么大，可能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，讓老爺子用這樣的方式，和我們道了別。

當然換個角度想，老爺子在漫威那么多部電影里登了場，早就有人猜測他不是在單純的客串，而是在扮演“觀察者”了。作為宇宙中最初的生命形式之一，觀察紀錄著宇宙間的萬物，但拒絕主動介入。也許斯坦·李真的就是這樣一個觀察者，在看夠了人間百態后，他離開地球，去了別的地方，繼續著他的使命。